冷墨过客

天色开始变暗，雪已经在外面飞扬，风也越来越大，小屋已经被吹得“吱呀吱呀”的响。

屋里的人都一起围在火炕旁边取暖。

离火堆最近的是一个老者，火光映着他的脸，一条条皱纹清晰可见，投下的纹影在他的脸上或隐或现，斑斑驳驳。

坐在他旁边的是他的大儿子，虽然身强力壮，但是黝一黑的脸早已被冻得僵硬，偌大的身躯蜷缩在薄薄的一件衣服里，不停地哈着气，努力的使自己的手不至于麻木。在下面，就是一个妇女，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孩子似乎承受不住这般的寒气，冻得直哆嗦。

这时的皇帝昏庸无能，单单只会书画字墨，治国之理便一点也都不懂了，一交一给了手下的鹰犬走兽，任他们一胡一来，将自己爷爷的爷爷的一点国家积蓄都榨干了，百姓都叫苦不迭，成天都在毒日中劳作，而成果不过只是些稀汤淡米罢了。

一家四口在暴君的治理下已经面黄肌瘦。

这时的风更大了，雪和雹子混杂在一起撞击着简陋的小屋子，恨不得早些将这屋子给拆了。

这时，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打破了这喧闹的寂静，一家人惊恐的抬起头，由于面部已经被冻得僵硬，这表情看起来酷似僵一尸一的枯黄面孔。

大儿子首先开口：“大家快躲到地洞里去，桂英，把我的钢叉拿来，怕是那群官兵来了。”

将家人安顿好，大儿子挺着钢叉悄悄走近门，用沙哑的嗓音问到：“谁？”

门外那人冷冷地说：“过客。”

大儿子开了门，见到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站在门口，斗笠积满了白雪，青黑的长袍在怒风中咆哮：“让我进去，外面没有人家，在你家借个宿，后面那只鹿算是路钱。”过客说话时声音很冷，不知是门外的寒气，还 是过客的声音，让大儿子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但是很快，大儿子叫到：“爸，桂英，出来吧，是一个过路人，出来吧。”

“桂英，家里还 有有柴么，生点火，帮客人烤一下鹿。”大儿子将鹿拖到火炕前。过客坐在椅子上，将斗笠摘下，哦，原来那是一个俊俏的后生，眉清目秀，脸色素白。

过了一会儿，鹿烤好了，整个屋子都弥漫了香气，大儿子将鹿腿撕一开，递给过客：“来，吃点，大冷天吃点鹿腿。”

过客连谢都不谢一声就接过鹿腿，自顾自地啃了起来。

饱饭过后，过客的态度缓和了点，但还 是有点生硬，寒冷，他对那个老者说：“懂点字画么？”

老者抬起了头，用拐杖撑起了老腰，使劲眨着这双病眼，咳嗽了一声：“懂。”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老年的哮喘和眼病折磨着这位半截入土的老人。

“嗯。”过客若有若无地答应一声，转过脸面，“后生，有笔墨么，端点过来。”

大儿子恭恭敬敬地端来文房四宝，并且细细的磨起墨来。

过客卷起袖子，拿起一只狼毫硬笔，娴熟的沾了沾墨，挥笔写下一副对联：

卷冷墨画笔千秋字，舞春秋执笔三思梦。

本来也不懂字画的农人也被这字看傻了，他见到过很多字，却从未见到过这般俊俏的字，那凤头虎尾，那竹撇兰捺，近看犹如将军挥刀舞槍，远看好似千军万马横穿艮古。大儿子不禁夸赞：“好！好字！”

本来眼睛不好的老者似乎见到了旧友一般，扶着拐杖颤颤巍巍：“过客，你是乔狐老先生的门下吧？”

过客点了点头，冷冷的问道：“敢问老人家是什么人？”

老者也不说话，用拐杖在地上写了一个“思”字。

过客冷笑三声：“这么说，你是柳思吗。”

“不知乔老人家怎么样，身一体可好？”

过客默然。

“你可知我写的什么字体？”过客收拾起墨笔。

“定然是赵皇帝创的‘瘦金体’！”

“说明白吧，我这次下山是去寻一个仇人，这人害死了我的师傅，抢走了秘卷盒，此仇必报，不知柳师傅去不去一血仇恨？”

老者神情很是激动，扶着拐杖站起，但是他实在太老了，剧烈的咳嗽又将他按回椅子：“师仇你去吧，我就不去了！”过客只好作罢，对屋里的人说：“有劳大家的好意，时间不多了，过客我先走了。”

大儿子见过客已经走了：“爸，你真的不去吗？”

“不！”老者闭上眼睛，回想着那位旧友的容貌。

天色更暗了，如用墨泼过一般。雪和风依然冷的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