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昨天晚上，我去给爷爷送点东西，到那儿是七点多了。大概因为下雨，路上空空的，没有人。大街上有几盏路灯坏了。我和母亲沿着这条漆黑、静寂的水泥路来到爷爷家门口。

五层楼的乡下别墅，只有大厅里散发着一点儿微黄的灯光。我推门走了进去。一张不及大厅十分之一的方桌旁坐着爷爷，手指尖夹一着一根刚点燃的烟。他面前放着一个烟灰缸，里面堆满了还 飘着白烟的烟蒂。

母亲走进来，手里拿着一袋食品。爷爷用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他的脊椎是不是又犯病了？他跟着母亲走进厨房，看着母亲把袋子里的食品一样一样地拿出来，一件一件嘱咐爷爷这是什么，什么时候吃。每次母亲送东西来，都要像面对小孩似的一件一件讲明。

我们走时，爷爷把我送出门外。外面下着雨，我一下钻进汽车里。又摇下车窗，朝爷爷喊：“再见啦，你快进屋去吧，外面冷。”爷爷低低地应了一声，却没有动。母亲发动了汽车，我透过重重的雨帘儿朝爷爷喊：“那么大的雨，你快进去啦。”爷爷“哦”了一声，还 是没有动。

黄色的灯光嵌在两米宽的大门里，像一张年代久远的画布；爷爷嵌在这张画布里，只留着一个小小的剪影。孤独，寂寞从这剪影周围发散开去，浓墨似的将那画布染了色。

一奶一一奶一管大学宿舍，上一天班休假一天。我们不来看爷爷的时候，他是否就这样由一个烟灰缸，一盏黄色的灯，或是一台屏幕闪烁不停的电视机陪伴着呢？五层楼的房子若在城市，是可以住下三十多人的呀！但在乡下，这样的五层楼，只能由爷爷一个人来守候。

车子渐行渐远。我看到漆黑的别墅下这一扇门，门里嵌着一点黄晕，在那黄色里嵌着一个黑点。

那，是我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