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不开口

我大概始终都会记得那个地方，那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有一个男孩，他沉默地望着我，黑且瘦的躯干里藏着一种莫名的力量。黑一洞且空旷的眼眸里，有一个瞬间，似乎深藏一个波涛汹涌的大海。

只是，他们从不开口说话。

在我曾经去过那个国家，在那个贫穷国度的边陲小城，那里生活的人们，沉默且不甘。是缅甸，老挝，柬埔寨，还 是泰国。那是从万象去琅勃拉邦的路上。上世纪九十年代淘汰掉的韩国车，这个国家一直用到今天。那是不经意路过的一座暂且称之为城市的地方，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它的名字。只是，我记得那时东南亚七月毒辣的一陽一光，尘土飞扬的公路，公路上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孩。

大巴从不平整的水泥路摇摇晃晃的开向那个简陋的公车停靠点的时候，我老早就看见了那个男孩，黑且瘦，像树一样挺拔地站在那里，身后的芦苇肆意生长，像是要吞没了整个夏天。公车停靠的时候，我以为他会像任何我之前所遇到的孩子一样，冲到车窗前伸出手讨要东西，而我也早就将糖果放在手里。然而他只是一直站着，沉默且笔直的站着，他打量着车子里的每一个人：几个外国人，几个中国人，几个学生模样的日本人，还 有与他一样渴望搭乘这班大巴走向财富的同族。灼一热的眼神不知在期盼着什么我们像是被困在小小笼子里的兽，而他则是这山野之中的无冕之王。

大巴开走了，更加摇晃世界骤然喧嚣，身侧的友人在得意洋洋的炫耀：“你们知道吧，我朋友上一年来这旅游，就刚刚开过去的那个地方，他说啊，你走在街上都可以闻到空气里大麻的味道，啧啧啧。”

我将头伸出车窗向后看，他依旧站在那里，沉默且笔直，他看着我们，黑而瘦的身影逆光而立，他像是发光的太一陽一。有一个瞬间，我突然觉得，是否从世界开始之前，他就一直守在这里，望着行人匆匆走过，而留下的只有无尽的苍凉。更远的地方，是我们曾经走过崎岖抱怨不堪的路。只是那个男孩依旧还 是站在那里。无人救赎，无人等待。

那些东西，你以为它无法触一摸，它便不会存在，我们蒙住耳朵，闭上眼睛，捂住鼻子，然而它一直都在那里，永远都在。

边境不会说话，因为它们不开口。很多时候我们当作视而不见。我生活得很好，我不会和那些东西挂上边。那个沉默的国度，那个不得不如此的民族。

地下的是土壤，地上的是尘埃。

边境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