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下半夜。小区里只剩下一扇窗还亮着,像只丑陋的独眼。哦,现在它狡黠地眨了眨,合上了。浓浓的倦意袭来,路灯撑不住,倒头睡去。
黑暗忽然被撕一破,汽车足以刺瞎人眼的大灯照过,把一只觅食的鼠生生从黑暗中揪了出来。它吓破了胆,忘记了自己正趴在路中央,也忘记了逃生的本能。于是,车轮得意地碾过,就连鼠临死前的一声尖一叫也淹没在发动机的轰鸣之中。
汽车一路叫嚣着走了,有人喃喃地骂了句一娘一。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和不啻惊雷的血液流淌的声音却并没有惊扰到人们黑甜的梦。
黎明很快降临了,城市逐渐苏醒。女孩背着书包疲惫地骑着自行车,奔向学校。忽然有只死鼠闯入视线,她一惊,顿时睡意全无。“吱----”半旧的自行 车发出惊恐的尖一叫,惊醒了无数盏床头的灯。女孩的目光停留在那模糊的血肉上,竟有莫名的泪水涌起。怪事,怪事,这仿佛一块沉重的巨石落入了心房,她不由自 主地从喉间溢出一丝悲咽。
路边的窗户猛然开了,一把尖细的女声叫了起来,显得格外刺耳。“作死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女孩来不及拭去泪水,连声道歉,骑上车小心翼翼地绕了过去。
天边微微发亮……
一对老夫妇慢跑路过。老太太眼神儿不太好,只看见一一团一暗一红的影,险些一脚踩上去。“嘿,老婆子。”老头儿急忙把她拉过来,“别踩着了,你前头有只死 老鼠。”老太太定睛一看,瞬间感到胃里的油条豆浆翻江倒海。她抚一着肚子皱着眉头绕了过去:“快走快走,太恶心了。老头子你快打个电话给物业,叫人把这收拾 了,太恶心了……”声音逐渐远去。
太一陽一才露了一丁点脸,就染红了天边。醉人的颜色如血,流淌在天际。
环卫工人拿着铲子和簸箕箭步走来。一铲,一扔,对着垃圾桶一倒。一连串的动作矫健简洁,毫不拖泥带水,像个体一操一运动员。可他也小心地绕过走了。“昨天新买的鞋。”他心想。
太一陽一照常升起了,在那片暗一红的血迹上投下一束怜悯的光辉。
年轻的一妈一一妈一牵着孩子的小手“噔噔”地走过来。“一妈一一妈一--”孩子好奇地叫起来,“什么?”细小的手指疑惑地戳向那片血迹,像一个小小的惊叹号。 “嗯?”转过头来,端详着,一妈一一妈一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忽然变成了惊惧不堪,她猛地蹲下,抱一紧了孩子,“没什么,宝贝。快走吧,上幼儿园要迟到了。”“一妈一一妈一, 什么?”孩子固执起来,一定要追根究底。一妈一一妈一却结巴了:“是,是血……”“鞋?”孩子摸了摸自己的脚,“谁的?”一妈一一妈一忽然觉得应该给孩子上堂课,于是耐心 地说:“是血,宝贝。大概是一只小老鼠,不听一妈一一妈一话,乱跑。它受伤了,流血了。你调皮的时候把手划破了,不就流血了吗?看,不能不听一妈一一妈一的话吧……” “那,小老鼠真可怜。”孩子若有所思的望着一妈一一妈一的眼睛。“不,不可伶。小老鼠是害虫,会啃木头,偷粮食。你在幼儿园不是背过吗?小老鼠,上灯台……”“偷 油吃,下不来。”孩子笑了,跟着一妈一一妈一蹒跚地走了。他毫不在意地踏过了那血迹,血迹仿佛微微一抽一搐了一下。
太一陽一害羞滴拉过一大幅乌云遮住脸庞。不一会儿,朝九晚五的年轻人匆匆走过,丝毫没有注意到踏过那片血迹。
“嗒嗒……”
“啪啪……”
没有人注意到,没有人。
天哭了。细密的雨丝很快让那暗一红的血迹淹没在雨中。人们肆无忌惮地走过,揣着各自的心事。
女孩放学了,又一次来到这里,在那曾是血迹的地方默默地停下自行车,撑起一把伞,蹲在地上。
人们一次一次地踩过,溅起带着腥味的水花,偶尔有人对女孩投来异样的目光。
雨中,女孩仍守着,脸上不知是随风扑来的雨水还是泪。
栖在树叶下的喜鹊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叫一声,飞走了。